“我就是在难于上青天的地方成长起来的小孩，就要找我自己的道路，我要唱戏，我生来就是唱戏的……”
6月6日，北京梅兰芳大剧院，《福耀菊坛·典范长存——沈福存先生京剧表演艺术传承晚会》开始前，剧场循环播放着纪录片《大青衣》的片段。视频中，沈福存笑容可掬地讲述着自己坎坷且精彩的一生。
翌日在京举办的研讨会上，来自全国戏曲界的众多名家、学者，沈福存的部分弟子，以及首都戏曲院团、院校的青年演员、学生们齐聚一堂，共同追忆这位京剧乾旦艺术翘楚的学术成就，纪念这位“山城张君秋”“四川梅兰芳”诞辰90周年。
“看完那场戏心里像被攥紧了一般”
沈福存1935年生于重庆巴南，13岁入厉家班学艺，1949年首次登台演出，艺术生命长达70余年。他是首批国家级非遗项目京剧代表性传承人、首批一级演员，曾任中国戏曲学院特聘教授、重庆京剧院终身艺术顾问。他的代表作品《玉堂春》《王宝钏》《凤还巢》和《春秋配·捡柴》，被誉为标志性的“沈氏三出半”。2021年11月11日，沈福存在重庆辞世。
沈福存嗓音甜润、表演细腻、功底深厚、戏路甚广，博采众长、融会贯通而又有所创新创造。
京剧表演艺术家刘长瑜至今仍记得1983年观看沈福存演出时带给自己的震撼。“第一次看沈老师的演出，是他从重庆来到北京，在广和剧场首场演出全本《玉堂春》。却未曾想，这一眼就让我记住一辈子。在沈老师的演绎下，玉堂春不再是课本里的符号，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命运坎坷的女子。他唱的是张派的韵味，却融入对人物的极致共情。我至今记得，看完那场戏，心里像被攥紧了一般，原来京剧的情可以这样穿透舞台，直击人心。”
同样被沈福存现场演出触动的，还有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原党组书记翟惠生。“我1983年大学刚毕业时，沈福存老师来北京唱的几场戏，我追着看。买不上票，我就在门口等退票。‘三出半’我全看了，我觉得他把我的心给带走了。”翟惠生说，沈福存是在用他自己的感觉表现剧中的人物，他在舞台上给人的感觉是“勾心之美”、润物无声。
“他的艺术恰似精雕细琢的宝玉”
沈福存先生京剧表演艺术传承晚会上，一个个精彩的节目通过“我没有紧箍咒”“我想得到就做得到”“我要让这盆油燃起来”3个篇章，展现了沈福存表演艺术思想体系中，以“不拘一格、兼收并蓄”“活用程式与用活程式”“心系剧场、观众至上”为代表的鲜明主张。这也成为研讨会中，众多专家学者重点讨论的话题。
全国政协京昆室副主任、国家京剧院院长王勇认为，沈福存的艺术恰似精雕细琢的宝玉，于岁月流转中焕发温润华光，也为京剧艺术的发展带来诸多启示。“其一，尊重艺术规律，坚守京剧本体。沈福存先生生动践行梅兰芳先生‘移步不换形’的艺术理念，在传统剧目的演绎上展现出独特的创造性。其二，做有思想的艺术家。他巧妙地将自己对社会、历史、人生和人性的深刻体悟与思考融入对艺术角色的演绎之中，在传统戏中那些耳熟能详甚至已形成类型化模式的人物塑造上挖掘新意。其三，坚持对事业的自信、对文化的自信。他以自身的艺术实践向世人证明，京剧艺术是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的璀璨明珠，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珍视和传承。”王勇说。
“沈福存虔诚钻研梅派，却没有刻意复制四平八稳；虚心学习张派，却没有一味效仿声腔独秀；他也没有简单融合，而是另辟蹊径。他以精致的技艺悦人、以深刻的情感动人、以生动的表演抓人——抓人这一点是众所不及的。他成功表现了人物的情态和神态，塑造了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情感、有灵魂的美人。”戏曲教育家贯涌说。
“沈先生这辈子走进传统，走出传统，成为传统；走进经典，走出经典，成为经典。”中国戏剧家协会顾问、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罗怀臻以重庆火锅作比喻，“沈福存的表演有种‘麻辣烫’风格——很辣、很飒、很爽，是只有川渝地区的旦角才有的那种眼神、身段，把爱恨情仇、喜怒哀乐都幽默化处理，再强烈地表现出来。虽然他的戏都不是原创，但最后，都成了他的戏。”
“戏曲艺术薪火相传便是他最大的宽慰”
沈福存先生京剧表演艺术传承晚会的压轴节目，是由沈福存女儿、重庆市川剧院院长沈铁梅和沈福存弟子及学生代表演唱的戏歌《传奇翘楚》。背景投影中，沈福存扮演的苏三顾盼神飞，巧笑嫣然；舞台上，沈福存艺术的传承者们风姿绰约、各领风骚。这一幕，也将此次纪念活动推向高潮。
“戏曲是中华文化的瑰宝，繁荣发展戏曲事业关键在人。正是有了像沈福存先生这样的艺术家，戏曲艺术才得以不断传承，中国戏曲百花园才会枝繁叶茂、生生不息。”中国剧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陈涌泉谈到，沈福存是一位全能型、创造型的表演艺术家，正因为他善于思考、善于总结，所以他演的戏“一戏一格”，而且每个戏都在不断精进的过程中。中青年表演艺术家一定要做具有创造力的表演艺术家。“沈福存先生说他是没有紧箍咒的，但是他也不缺花果山上的修行、五行山下的磨砺、八卦炉里的冶炼，正因为有深厚积淀、勤学苦练，才有了他七十二变的创新创造能力。”陈涌泉说。
“我真的非常感谢喜爱我父亲的同行及观众，你们的热爱让我父亲的艺术得到传承。”沈铁梅动情地说，“父亲笑称他是个‘爱京川老人’，一辈子爱戏，爱琢磨戏，也爱同年轻人说戏，倾囊相授。看到戏曲艺术薪火相传、生生不息便是他最大的宽慰。未来，我将秉承父亲的遗志，做好艺术传承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