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宗旭:从中西方“孝”文化差异,探索文化交流道路

【往期视频】时间:2022-12-09      来源:中国外文局文化传播中心      

      1275年,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到达元大都,他在华17年,对中国文化物产推崇备至;1582年,意大利籍传教士利玛窦漂洋过海从澳门一路北上,成为西学东渐第一人。

       斗转星移,岁月悠悠,从大西洋畔的亚平宁和西西里到太平洋岸和渤海湾,当代青年汉学家沿前人之路,开启了中西文化交流之旅这位意大利籍汉学家 “谢宗旭”,从名字上便透露出他对中国文化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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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颇具“中国风”的名字从何而来?在“精彩中国(fantastic China)”对其进行了专访后,这位来自地中海岸的学者展示了他对汉文化理解的独特视角。

        “谢”是非常古老的姓氏,名字“宗”寓意宗庙,以示对祖先的尊重,不仅是普遍的传统美德,更具有一定的中华文化内涵。“旭”,则代表了日出东方,同时我的家乡是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又被称为太阳之城。所以这两个字体现的都是“中西合璧”。

       以下为采访实录——

       精彩中国:如何看待文化之间的交流与融合?

       谢宗旭:从我在中国的第一站沈阳说起,沈阳故宫的设计实际上体现的是中国儒家的孝道。这一点非常有意思,它(沈阳故宫)集汉、满、蒙三个民族的文化于一体。按修建历史,沈阳故宫分为东、中、西三路,东路是努尔哈赤天命年间所修建,呈现出明显的满清八旗军的布局特点,所以于汉明朱棣年间始建的北京故宫差别明显。

       沈阳故宫的中路是清太宗文皇帝皇太极年间修建的,这一部分建筑深受汉文化的影响,并逐渐吸纳汉族人才纳入到了统治机构里。而到了稍晚年间的西路是乾隆年间修建的,它的主要目的是向祖先致敬,文溯阁就是这样的体现。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可以说,乾隆皇帝非常懂得文化的交流与融合。他不仅保留了满族文化的特色,在一定程度上也兼收并蓄,吸纳汉族文化的精华,从而推动了整个中华文化的发展。

       精彩中国:怎么看待在孝文化上中西方异同?

      谢宗旭:当下的中国实际存在一种误解,认为西方文化里没有“孝”的传统;此外,西方人对中国的“孝”文化也无法认同。

       意大利人是读《荷马史诗》和维吉尔的史诗长大的,维吉尔有一部非常著名的作品叫《埃涅阿斯纪》,又译作《伊尼德》。在特洛伊城沦陷后,还是王子的埃涅阿斯背着自己的老父亲,从战火四起的家园逃亡异乡。我们会为人物对长辈的孝,对父亲的尊重所打动,这便是西方“孝”文化一个非常重要的体现。

       维吉尔的作品距今已有超过两千年的历史,同样,中国的“孝”文化起源甚至更久,对“孝”的理解和定义甚至可以追溯到周公旦时期。所以说无论欧洲还是中国,在文化中都对“孝”做出了各自的定义,但这里面既有共性也有差异。

       西方文化中,或多或少,相较于中国文化而言更重视个人理想与独立性。结合我在中国的经历,近些年出现的空巢现象也让“孝”这个话题提上公众议程。许多中国的年轻人,会为了照顾年迈的父母而放弃部分自己的理想,选择“留守”家乡。这种个人与父母如何平衡的问题在西方年轻人身上的纠结较少;而中国部分年轻人也在一定程度上不能赞成西方年轻人“以自我为中心”的做法。但差异不能成为孰好孰坏的争端,问题的关键在于文化的差异之上,双方能否相互理解,进而相互包容。

       我们对其他民族文化的了解不能局限在表面上,更不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例如中国台湾名嘴蔡康永曾在一次访谈中谈到家庭里爱和权力的关系——尽管家庭是强调爱的地方,实际上却受到权力的影响。对于这种观点,我并不能完全赞同。父权与家长制,就是基于文化差异而被被误读的部分。为什么会存在差异?这就要求我们从根源去探索。

       首先,中国起源于农耕文明,长久以来中国人以农耕为主要劳动。而欧洲则以游牧文明为主要发源,从事游牧狩猎,所以在人的特质上则表现为敢闯敢走,敢探索。而农耕文明则意味着更趋于追求稳定。《论语》中有言,“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这也就是说“孝”不仅仅局限于伺候父母或者照顾父母,而且要发自内心去尊敬。这才是真正的孝顺。所以孝是一种感情。如果西方人能够理解到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这一点,即孝包含了对父母的感情与亲情,那么便会觉得与中国人就更相近相亲了。孝是印刻在人类基因深处共同的情感密码。

       其次,面对差异造成误解,如何消除误解?求同存异,在差异中寻找共性,消除文化滤镜是关键。从自我的视角看待他者的文化,我们难免总会带上一层文化滤镜,但是文化的滤镜可以多薄,在文化交流这件事上,就需要做到要多薄有多薄。因为它越厚越会强化自身固有偏见,难以接纳差异性,从而造成对其他文化的误解。

       精彩中国:青年汉学家如何推动文化与文明的交流互鉴?

      谢宗旭:文明不分高低,只有异同。作为青年汉学家,应该首开先河,以身作则,为他人树立榜样。这是一种使命感与责任感。实际上中西方的交流在形式上已经很丰富了,但这种交流主要是体现在受到充分教育或者具备一定社会地位的群体中间,并没有传播到普通民众身上;此外,社交媒体为我们提供了交流的空间,但在文化与文明交流的深度上却力有不逮。在更深度的文化交流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非常多的工作要做,这都需要全世界的青年学者共聚一堂,探索未来的方向。

      受访专家:谢宗旭 (Sepe Agostino)

      意大利籍汉学家,锡耶纳外国人大学中国历史学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为清初中国东北地区制度史、社会史。

 

采写:刘文思
本期编辑:张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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