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勒泰》:现实题材短剧叙事美学的跃迁

【行业动态】时间:2024-05-16      来源:国家广电智库      


《我的阿勒泰》,一次文学与影视的双向奔赴。


这部8集短剧, 在央视一套黄金档和爱奇艺微尘剧场同步播出,引发坊间热议,赢得观众口碑。这是央视一套首次播出网络剧,且收官成绩亮眼。作为广电总局“跟着微短剧去旅行”百部文旅短剧创作计划中的一部,广电总局网络视听节目精品创作传播工程扶持项目,《我的阿勒泰》让观众看到了现实题材短剧在叙事美学上的跃迁,也彰显了当下影视行业的新质创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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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材开掘:文学是影像的心跳


文学的书写,是现实主义题材影视创作的富矿。


文学为影视剧创作提供了更多的灵感和更深的思想,许多影视作品的传奇是从文学开始的。在中国影视创作史上,文学一直是相伴相随的巨大存在。审视近年来播出的《人世间》《漫长的季节》《平原上的摩西》《三体》《繁花》等优秀影视剧,都有文学之心在其间跳动。


《我的阿勒泰》改编自作家李娟2010年出版的同名散文集,以生长在新疆阿勒泰地区的汉族少女李文秀和开小卖部的母亲张凤侠的生活轨迹为主线,讲述了她们与当地哈萨克族牧民相处的生活故事。


李娟的文字,朴实而灵动,没有华而不实的辞藻,没有故弄玄虚的情节,全是平淡生活里的琐事、趣事,亲切、平和。剧集的故事,没有跌宕起伏的节奏,没有浓烈恣肆的冲突,而是缓缓诉说,宛如清泉流淌,温柔、绵长,熨帖身心。


生活是最好的写作老师,也是最好的影视编剧。如若仅展现高山草甸川河之美,此剧定不会收获好评与关注。生活表象、日常底色之下,埋藏着生活的颗粒度,亦即对人情的体验、对人心的体悟、对人性的体察。


少女文秀的成长与蜕变在于,投入生活,天地自宽。“生活在前方牵拽,命运的暗流在庞杂浩荡的人间穿梭进退,见缝插针,摸索前行。”她的文字,在光阴的雕刻中,日渐广博、日显深厚,同时在草蛇灰线里强化着剧集本身的文化肌理、人文底色——那种明净纯粹的生命力,透过影像扑面袭来。


关于生存、身份与梦想的探寻,是全剧最触动人心的内在张力。一如剧中文秀的那句台词:“去生活,去爱,去受伤……”其实,这何尝不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去生活,去爱,去受伤,再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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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表达:内容提纯,情感浓缩


无论何时,内容为王,精品为王。视听创新、类型拓展、个性化创作,不变的追求只有一点——高品质。


在短剧盛行的当下,《我的阿勒泰》也选择了小而美、小而精的创作路径,内容高度提纯,情感高度浓缩,质感高度显现。其在创新视听表达上作出了更深维度的探索,通过极具电影感的影像语言,展现对叙事审美的风格化追求。


雪山之巅,森林之端,白马啸西风……《我的阿勒泰》以涤荡心灵的影像画面,再现了北疆的风土人情。走进“阿勒泰”,山川、河流、风声、云语,在大自然中自由地来去停留;世态、人情、纠葛、摩擦,在观众心中悄悄地流转起伏。


富有民族音乐情调色彩的配乐,与影像陈述、人物塑造、叙事铺展,相得益彰,同频共振。剧中,文秀沉酣于草甸芳菲之中,调皮的巴太,悄悄把她两只鞋的鞋带绑在了一起。待她醒来起身欲走时,猛地摔了个大跟头……此类情境,这般明媚,那样粲然。


《我的阿勒泰》整部剧集几乎没有无效镜头,虽然没有强情节,却带来强感受,人物转场、镜头衔接、叙事转换,都干净利落,有的地方颇显意味深长,值得细品。


当新生产要素与传统生产要素之间融合时,就会带动新质生产力的能级跃迁。影视创作亦如此,当新的观众需求、新的视听手段、新的创作理念、新的时代背景,汇于一体,便会蝶变成新的艺术表达、新的审美追求、新的精神享受,进而羽化成文艺创作的新质生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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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立意:人们彼此看见、相互倾听


影像不能穷尽文学,却能在无限靠近中,带领观众沉浸式体验生活的日常、无常和非常。


《我的阿勒泰》构筑的并不是一个个具体的故事,而是一个个具体的视角,它们源自一个个普通人,以及他们的真实境遇和烟火生活。


影像之中,是芸芸众生;屏幕之外,亦是芸芸众生。打通彼此心灵的契合点,才可共鸣,才能共情。


在叙事风格、人物塑造上,《我的阿勒泰》采用了类似生活轻喜剧的方式,略带一丝喜感,从而削弱了沉重感,比如文秀的冒失、憨直,比如张凤侠的粗线条、不靠谱……而这,恰使人物有了某种奇妙而真实的艺术升华。


女儿文秀。辍学奔赴乌鲁木齐打工,遭遇各种辛酸,后来回归阿勒泰,与母亲相依为命——她的路途,磕磕绊绊,跌跌撞撞,迷迷茫茫。最初,她本能地抗拒草原上的生活,本能地与这里的人们在内心竖起一道屏障,直到她跟母亲去公共澡堂洗澡……氤氲的水雾中,妇女们动情地唱起歌谣,无怨无愁,蓦然间她被深深地震撼,清澈的眼眸里写满洞察与探寻的欲望……


妈妈张凤侠。她是旷野里的“女侠”,讲信用、重情义。她扎着两条麻花辫,皮肤褐黄粗糙,性格狂放不羁。当女儿问她,自己笨手笨脚的,但是不是还算个有用的人?她作答:“我生你下来不是为了让你服务别人的,啥叫有用?你看看这个草原上的树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这么呆在草原上也很好嘛,自由自在的嘛。”率性的话语,藏着最舒展的生活观,生活将她磨洗成了哲学家,乐观洒脱,不困于心。她有点儿像电影《走出非洲》里守护庄园的女主角凯伦,只不过她守护的是那片广袤土地上一个小小的小卖部……


哈萨克语“我喜欢你”,意思是“我清楚地看见你”。阿勒泰大草原上的人们,在亲情、友情、爱情中,彼此看见,相互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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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之外:小人物命运,大时代生活


《我的阿勒泰》以最接近生活样态的小故事、小人物为切入口,展现出一方水土的人情风貌与社会变迁。


巴太的父亲,一个执拗的老猎人、大家长。他隐痛于曾经熟悉的生活方式,正随着世殊事异而一点点地消逝:不能养鹰了,不能打猎了,不能固守“守寡儿媳改嫁,要把孩子留在男方家”的旧日习俗了……这些,导致了他和家人们一次次的冲突与隔阂。然而,最终他还是顺应了时代的洪流,“放走”了儿子巴太,卖掉了家中一半的牛羊,去往新的牧场,过着自己的生活……


巴太的嫂子,两个孩子的年轻母亲,家里的劳碌者。她最大的心愿是想拥有一个搓衣板,减轻洗衣之苦累,然而念叨一年了,没有人满足她。大家庭中,她只是一个披星戴月干家务的“透明人”。然而,这并未泯灭她对爱情的向往、对新生活的追求。最终,丈夫过世后,她冲破了世俗的藩篱、传统的桎梏,迎来美好。


文秀的奶奶,年高,失智,明白一阵、糊涂多时,时不时冒出一两句令人醍醐灌顶的金句。喜欢看武侠片的她回忆道:“我那个时候在沈阳收垃圾,到了晚上,就睡到大桥下面,累得呀,我就想哭。我就想,我就是那武侠片里的人,正在闯荡江湖呢。想着想着,就不觉得苦了。”作为草原的外来客,她心心念念的依旧是曾经的故土,乡愁在她的疯癫中没有弱化,反而凸显。


人与自然,和合共生。小人物命运,大时代生活。


在四时更替中,在牧场流转中,《我的阿勒泰》展开了一幅最原生态、最简单态、最虔诚态的生活画卷。中华传统文化绵延的哲学思想、人文精神、价值理念、道德自律,在影像构筑的吉光片羽中隐现。


剧中人物,行走在酸甜苦辣的人生历程中,于困苦中隐忍,在困顿中希冀。而这也恰是中国人品性中重要特质之一,便是温良,向善,坚韧,敬畏。

 

作者:北京日报副刊部主任,北京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李红艳

编辑:申金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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