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式人工智能对青年群体文化消费的影响

【行业动态】时间:2024-05-08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以Sora为代表,生成式人工智能在理解和生成复杂内容方面体现出可观的技术进步,这将给媒介文化的生成和消费模式带来重大变革,并对舆论空间产生难以忽视的影响。青年群体是文化消费的主力军,文生视频、文生图片等新兴人工智能技术在传媒领域的应用,自然会吸引广大青年的关注与参与。面对巨变,新闻传播学科必须深入考虑其中的机遇和挑战,认真研究人工智能发展会给青年带来怎样的影响,特别是要在相关青年人才培养方面做好准备。


  青年群体作为文化消费的主力军,具有包容度高、个性化、多元化等特征,喜欢探索新事物。这注定了各种媒介技术的进步总会引起广大青年的关注与参与。自互联网2.0技术普及以来,各种技术进步已经改写了青年群体文化消费的模式。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发展冲击着文化消费的结构,既推动了文化消费的转型,也带来了困境与挑战。

  文化消费结构转型

  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指出,如今的消费社会中“存在着由不断增长的物、服务和物质财富所构成的惊人的消费和丰盛现象”。生成式AI的诞生宣告着媒介文化生产模式的重大变革,这必然会推动文化消费的发展与转型。以Sora为代表的生成式AI改变了文化消费的结构,带来了新的文化消费方式。文化消费不再是简单的单向性过程,即由作者、平台与用户构成的生产与消费的线性流程。文化内容的消费者也成为文化内容的生产者。从目前释出的影像看,以Sora为代表的生成式AI可以将文字、图片转换为动态视频,可以自然地融合不相干的场景,还可以延展视频空间,给出多机位视角等,具有一定的真实感和还原度。这些影像编辑技术原本复杂且专业,现在只需要输入文字指令,就能让生成式AI帮忙完成,每个用户都可以直接参与到影像制作的过程中,按照自己的想法输出。

  文化生产与消费的结构由此开始发生转型,这是否意味着专业的生产者将逐渐消失?富有创意的个体生产者将会产生?年轻人不仅是文化的体验者,同时也成为文化的生产者。趣味将成为文化生产与消费的动力,正如约翰·费斯克在《理解大众文化》中指出的那样,文化消费者可以充分利用其主观能动的破译解码作用,将一种文化商品转换成一种他乐意接受的形式。

  影响青年群体的主体性

  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深度影响人与文化、审美的关系,而以Sora为代表的生成式AI的诞生加速了这一变革。

  首先,生成式AI的诞生使得用户成为生产与消费的统一体,在这种新型文化实践中,用户主体地位发生了变化。表面上看,人类通过输入关键词和指令让智能软件产生符合条件的内容,这一过程可以看作一个操作实践,生成式AI被视为一种工具。然而,这个创造过程却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可调控的想象性实践,生成结果不以用户意志为转移。由于基于大模型的文本先天具有空白结构和不确定性,因而无法实现影视创作者对演员、剧情、镜头等要素的掌控。用户运用生成式AI进行文化实践时,艺术生产的主体本质上是“伪主体”。

  其次,用户本是消费行为的主体,在命令智能软件产出的过程中,用户需要不断将个人需求与经验告知人工智能,让它在这些经验中学习训练,从而给出作品。于是,人或物都变成了一串串数字符号,作为主体的用户一定程度上变成喂养人工智能的工具,沦为客体。个人的主体性遭到扭曲。同时,大量数据被人工智能模型背后的网络平台所收集,青年身为文化消费者,在无意识中沦为“数字劳工”。他们给出的“数字商品”被资本平台免费使用,成为训练人工智能的工具。

  最后,本雅明曾悲叹,现代技术的发展磨灭了文化艺术的“光晕”。若一味沉浸在人工智能给出的模板化审美中,艺术生产便会脱离人的主观能动性与审美建构,一些个性化审美将走向消亡,人的思维会被驯化,文化也会丧失其批判性功能,沦为单纯的数据与资本的演绎。尽管影像能够给予人短暂的感官刺激,但是这种短暂的无须深思熟虑的文化消费,很容易使人丧失对审美无功利性的需要,遗忘对崇高的追求,失去文化的人文关怀本质。

  目前,以Sora为代表的生成式AI并不能完全解决人类的审美需求。它依然无法主动开展艺术创作,只能通过对物理世界的摹仿,充当艺术生产的一环,缺乏审美自觉。青年群体身为文化的消费者,若一味盲目崇拜技术,过度依赖通过人工智能生产的作品,那无异于交出自己的主体性,让虚拟的世界代替真实的情感表达,久而久之会导致思维的惰性,在感官享受之中逐渐被物化。

  给青年群体带来的伦理困惑

  Sora的问世,在短时间内就引发了铺天盖地的讨论。青年群体是否真的全盘接受以生成式AI为代表的新兴人工智能媒介,并对此保持乐观的态度,答案得打上一个问号。

  以Sora为代表的生成式AI作为智能媒体,本身不具备情感与道德伦理认知。生成式AI如果成为青年文化消费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一定会面临伦理困境。人工智能大模型需要通过大量的数据训练才能生成逻辑化思维。数据看似是客观理性的存在,然而训练所用的数据是人为选择的。也就是说,它接受的训练数据可能存在立场偏颇。人工智能模型的训练数据蕴含着大模型所在地区国家的意识形态,不可避免涉及文化、种族、宗教等的冲突。当下,文化偏见、文化歧视与文化鸿沟仍然存在,而人工智能会吸收这些数据并忠实地反映出来。青年作为主要文化消费群体,在这混杂的文化场中,难免会潜移默化地受到其中宰制式文化观的影响。由于人工智能强大的自动化生成力,造成斯图亚特·霍尔文本解读理论中的“协商的解读”难以实现,因为个体都深陷于人工智能所营造的“信息茧房”中,客观上助长了文化霸权主义。

  先前,人工智能生成的视频时间基本较短,帧率也难以满足需求,容易看出破绽,而以Sora为代表的生成式AI技术的进化却直接可以生成逼真的超过60秒的影像。这意味着深度伪造成为一种普遍性的文化生产形式,其真实性维度势必要让位于虚拟演绎。如果Sora无所不能,人类的艺术直觉和个性化对现实本质的阐释都将消失,新闻伦理、艺术伦理都失去了伦理化节制,必然导致本雅明意义上的“灵韵”消失。一方面人们对技术孜孜以求,另一方面人们又追求艺术的“灵魂的深”,这或许是一种文化悖论。在文化消费中,人们总希望既要有技术应用的自由,又要保持文化审美的自觉,这是智能文化发展中的难题。

  人文情怀与商业利益之间的平衡

  媒介技术的发展一日千里,文化消费转型亦不可避免。以Sora为代表的生成式AI的诞生,标志着文化版图的再结构化趋势日益明显,但这并不意味着文化创作最终会为技术所取代,也并不意味着“艺术的死亡”。随着新型媒介化对“加速社会”的建构,这种替代性文化实践最终将导致真正的艺术审美活动被边缘化。人类的艺术生产仍然是表达人类情感、传达人文情怀的最佳途径,是提供审美感知与构建社会价值的最好方法。因而,如何在人文情怀与商业利益之间保持平衡,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青年作为文化消费的最大参与群体,要始终在文化消费中保持清醒,警惕文化消费主义,避免在数据化、智能化时代被异化。青年群体需要保持审美的觉悟,不能在技术大潮中沦为人工智能的奴隶,而应主动从道德伦理层面进行约束,找到人文、伦理与利益的平衡点。

作者:施昕玥

编辑:申金鑫


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