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藏器(约687—757年),盛唐时期医药学家,明州(今浙江省宁波市)人。他撰著的《本草拾遗》,不仅为《唐本草》拾遗补缺,极大地扩充了本草学的视野,而且在药剂分类等方面作出了开创性贡献。
身在官场心系杏林
陈藏器自幼聪慧过人,童年时期就跟随懂医识药的父亲和邻居到野外采药,每次都能认识几种药草,对相似易混药草具有异于常人的辨别能力。结伴采药的邻居对陈藏器父亲赞叹道:“令郎日后必成大器。”两三年后,陈藏器开始帮助父亲炮制、存储药材,学习药物配伍知识。少年时代,家中亲人病逝,他决心下苦功研习本草、精修医道。他到处搜罗散落乡间的医书,认真抄写、反复阅读。每逢集日,他都要蹲坐在悬壶卖药的摊位旁边,观看民间医生的看病过程,揣摩临证门道。经过几年的磨砺,他未及成年便能给求医者切脉诊病,在家乡十里八村小有名气。
开元(713—741年)年间,唐玄宗李隆基励精图治,推行改革,选贤任能,百业兴旺,唐代进入开元盛世。开元初年,陈藏器在家人的敦促下,参加科举考试考取进士,被任命为京兆府三原县(今陕西省咸阳市三原县)县尉。县尉是县令、县丞之下具体负责司法捕盗、审理案件、征收赋税等项庶务的基层官员,多为进士进入官场的初始职位。县尉虽为九品小吏,但三原县是距京城长安只有七八十里的京畿要地,陈藏器来此任职,表明朝廷对他的器重。
在三原县县尉任上,陈藏器一方面忠于职守、勤政爱民,另一方面又心系杏林、情牵本草,经常行医施药。他在庶务之余为人诊病赐药之事逐渐传开,三原县境内和周边的求医百姓纷至沓来,陈藏器医名渐起。据传说,开元十四年(726年),唐玄宗第十八子李瑁身患怪疾,感觉饥饿却倦恶进食,瘦骨嶙峋,终日卧床不起。太医院的太医们治疗多日后感到束手无策。陈藏器听闻此事后,通过官场熟人向皇室进献秘方“药茶”,用后疗效明显。几个月后,李瑁病愈,玄宗大喜。后世称陈藏器为“茶疗鼻祖”。
陈藏器在精读和应用《唐本草》《本草经集注》等典籍的过程中发现很多药材未被收载,遂萌生了补编本草书籍的念头。唐代是一个重视发展医药事业的朝代,尊重像陈藏器这样儒而通医、能官能医的人才。陈藏器的想法,获得同僚的理解,得到官方的支持。
《本草拾遗》流传甚广
唐代初期,唐高宗李治敕令右监门府长史骑都尉苏敬携同重臣李勣、长孙无忌、孔志约和御医等20余人,以南北朝医药学家陶弘景的《神农本草经》为底本,补增阙略,析疑匡谬,绘制图谱,编撰新的药书。显庆四年(659年),《唐本草》成书,收载药材850种,以朝廷名义颁行。
在《唐本草》颁行80年后,陈藏器参阅历代医药、史书、地志、杂记等文献110余种,经过多年的民间访谈积累,于开元二十七年(739年)撰成《本草拾遗》。该书包括“序例”1卷、“拾遗”6卷、“解纷”3卷,共10卷。卷一“序例”部分,为全书的总论;卷二至卷七“拾遗”部分,按照玉石、草、木、兽禽、虫鱼、果菜米6部收载《唐本草》遗逸药材700多种,介绍各药的性味、功效、主治、用药法、别名、形态、生境、产地、采制、禁忌、混淆品种考订等;卷八至卷十“解纷”部分,意在解除旧本草内容的纷乱,纠正性味功效、品种产地等方面的舛误,涉及265种药材。
《本草拾遗》刊刻问世后,受到医药界的重视,流传甚广。引用《本草拾遗》相关内容的著作,主要有唐末五代医药学家李珣的《海药本草》,北宋开宝年间刘翰、马志等的《开宝本草》,北宋太平兴国年间李昉、李穆等人编纂的类书《太平御览》,北宋名医唐慎微的《经史证类备急本草》,及《大观本草》《政和本草》《绍兴本草》等。
据《宋史·艺文志》记载:本草拾遗十卷……其书失传,惟嘉祐补注广引之。《本草拾遗》和《经史证类备急本草》原书因仅有手写本流传,在南宋时期亡佚,后世医书、药书引用《本草拾遗》皆为借助于官修刻印版《嘉祐本草》《政和本草》等书的间接引用。
在《嘉祐本草》药材条目释文中,引自《本草拾遗》的内容,均注明“新补见陈藏器”。《政和本草》药材条目释文中,引自《本草拾遗》的内容,均注明“陈藏器余”。宋代和其后的药书编纂者充分地尊重前人和他人的智力劳动成果,著书时恪守标注引用文字出处的“规矩”。用现代语言来陈述,就是药书编修者具有强烈的知识产权意识。正是这种令人景仰的知识产权意识,才使现代研究者能够借助《大观本草》《政和本草》等药书,将《本草拾遗》佚文摘选出来,最终汇集成当代人所看到的辑佚本《本草拾遗》。
药学贡献影响深远
《本草拾遗》在原书失传的情况下依然被辗转引用,成为在中国药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一部本草典籍。明代医药学大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卷一“历代诸家本草”中对此书赞赏有加:“藏器著述,博极群书,精核物类,订绳谬误,搜罗幽隐,自本草以来,一人而已。”陈藏器是浙东地区第一位有全国知名度的医药学家,清代史学家、浙东学派集大成者全祖望称其为“四明医学之初祖”。美国汉学家谢弗(E.H.Schafer)在《唐代的外来文明》一书中赞誉陈藏器是“8世纪伟大的药物学家”,赞誉《本草拾遗》是“一部伟大的著作”。
《本草拾遗》内容丰富,广采博取,收载了诸多以往未入药书的药材,其中有收集于民间的土药材,也有来自波斯(伊朗)、拂菻国(东罗马帝国)等地的洋药材。当年,官修《唐本草》比之参照底本《本草经集注》新增药材114种,而仅凭一己之力撰成的《本草拾遗》收载新药竟多达700余种(按辑佚本统计),是《唐本草》新增药材数量的6倍多。《本草拾遗》的问世,使本草家族成员出现史无前例的一次“爆增”。
首倡药材十分法,是《本草拾遗》在药学领域影响深远的一项开创性贡献。陈藏器在“序例”中提出:“诸药有宣、通、补、泄、轻、重、涩、滑、燥、湿,此十种者,是药之大体。”接着,他依次指明十种药材的治疗效用并举例:宣可去壅,即姜、橘之属是也;通可去滞,即通草、防己之属是也;补可去弱,即人参、羊肉之属是也。
北宋政和八年(1118年),宋徽宗赵佶编撰的医药学教科书《圣济经》,其中的“审剂篇”移用了《本草拾遗》的药材十分法,提出方剂十分法,在“宣、通、补、泄、轻、重、涩、滑、燥、湿”每个字的后面都加上一个“剂”字。例如,“郁而不散为雍,必宣剂以散之,如痞满不通之类是也”。
作者:王续琨
编辑:张致远